世界微尘里,吾宁爱与憎。
 
 

【山河旅探衍生/伯安贝+沈约沈】歧路亡羊(上)

Summary:关于两个人的歧路的故事。

Warning:哥嫂前提下的弟嫂弟,哥逝者已矣但是大家都爱哥(没错白月光是这样的.JPG

如果只想看纯情哥嫂请跳过上和中直接看下,避免被我的三角文学雷到……

沈约沈的关系是约瑟x白沈,黑沈x约瑟(白沈对此没有记忆)

请确认以上ok之后再行阅读!

可能含有令人不适的描写,有粗浅考据,但本质上作者只是在造谣而已

 

 

普利街七十九号。那是一个阴沉的冬夜。

昏然的路灯下,雾气仿佛灰白的潮水一般涌动,舔舐着湿漉漉的街面,四角繁华的时装店和珠宝店早已闭门谢客,寂静无声的建筑,窥去只剩雾影间隐约的轮廓而已。

越是天寒时节,雾气越大,随着大雾,浸人的湿冷也愈发往肺腑里钻,这样的气候,对病人是最坏的。

“……没关系,郑阿姨,我来吧。”

沈仲平轻声说,青年一边体贴地保持左臂上搀扶力道的平衡,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。

 

就在二月将尽,中国的春节过完的时候,郑老太太的病也到了难以为继的程度。

她住了院,也明确表示了对不懂煎药、风水奇差的西院的讨厌。尤其一点,对于潮汕的老人来说,元月不挽面祭祖、不新炸斋菜是绝对无法忍受的——哪怕她现在已经无法再吃下多少东西,但老人在生命的尽头仍然抱着一种对掌握自身的绝对执拗。沈仲平过去没吃过烰斋菜,伦敦也难以采买到菜籽油,幸而因为幼年遭际,他虽为君子却从未远过庖厨,最终,只靠着从房东太太那里讨来她亲手写的食谱,竟也炸成了改良版的酥角和春卷,郑老太太尝了,亦没有任何挑剔。那可以算是她住院以来最安静的一天。

临了,到了医院下病危通知的时候,她严正表示,纵是要死,也要死在自己屋头。郑银妹一无亲朋儿女,连自负生死的知情书都没有家属来签,又一次,还是这个秀秀气气的年轻人及时来了,院方原本觉得房客这个身份太疏远了些,但医生和护士都表示老太太住院这段时间,只有他隔三岔五来说话探望,再无它选,于是也就特许了这一孤例。

 

小心翼翼地,他扶着郑老太太进了主卧,妥帖地在床上安顿好了病人,又分外仔细地拉好了窗帘。老太太是颇有主心骨的,住院时连上楼梯都不要他搭手,但最后关头实在失了气力,夜雾刺激得她咳得厉害,却陷在被褥中无从自理,还要沈仲平去拿药箱。

今夜的普利街79号房内静谧而漆黑的,声音和光线都沉寂着,总电路停电了,另外,因为雾气太浓,他走过的路没有月亮。曾经发生在这里的“自杀案”,警方的调查已在一年前结束,也早就没有了保护现场的必要,只是他租赁下曾属于哥哥的卧室和研究室之后,没有动过屋内的任何陈设,甚至没有擦去地板上的粉笔人形——时间在这里不曾流逝,伤口和记忆也因此得到保鲜。长久地住在毗邻命案现场一墙之隔的地方,这场景可能会让某些人觉得过于诡谲而阴森,另有一位……哥哥的友人,则担心他会过于痛苦,难以为继。但是沈仲平并不这样以为。

他为此觉得安心。

青年的脚步迅速地来回了一趟,种种的推演中,他早就用脚步丈量过这间房子太多次,一砖一瓦铭记于心,不需要点灯,哪怕他此刻立即瞎了,闭上眼也能走。药箱并不需要花他多少功夫,而今夜也许是郑太太的最后一夜……

——他得抓紧时间。

“郑阿姨,药箱我拿来了。您先喝点水。”他倒上半杯温水,同时轻轻扶正病人的上半身,避免她在咳血时被呛住喉管。枕单和病人的围巾已经染上了血渍,这不是郑银妹第一次在剧咳时吐血,不如说这才是病危通知书的来源。晚期病人因为癌细胞在患处扩散,肺叶脆弱,一旦咳嗽剧烈就往往引起肺部血管破裂。这时如果及时抑制咳嗽,控制出血点,存活时间尚可延长,若无法止歇,出血严重时,就会影响到体内其他脏器,导致功能衰竭,容易出现窒息、休克乃至死亡。

沈伯安也是因为肺部动脉破裂大量出血而死——虽然那是因为利器——他读了那么多次报告,对这样的死亡,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。

止咳,或者不;时间延长,或者缩短;其实这一切对临终者的区别,无非是最后能否疏解痛苦罢了。

但死亡面前的痛苦,往往更加难熬。

晚期癌症都会伴随剧烈的疼痛,肺癌尤其如此。因为约瑟教给他的解剖学知识,沈仲平十分清楚,胸腔是个复杂的狭间,由肋骨、壁膜、肌肉和脂肪所构成的胸壁,任何一个地方被异物侵入都会引发剧烈的疼痛。此外,来自颈部和控制上肢的神经也要从胸壁经过,受到肿瘤的连累,晚期肺癌患者的上肢也会出现疼痛和乏力的症状。因此,郑银妹沉沉地靠在他的臂弯中,无法挣扎。她只能接受来自他的照顾。

或者任何东西。

青年的手很稳,他像一个最称职的护工一样,喂老人喝下了足以润喉和暂缓剧咳的水——若不如此稍微平复,她可能甚至咽不下药物。

“……您不需要我找任何人来了吗?”他说,“我可以替您发电报,越洋电报也可以。”

“……不。”房东太太拒绝了,老人的双眼甚至都没有睁开,“嫑劳烦。”

“……”沈仲平沉默了片刻,然后慢慢地,轻轻地开口,避免惊扰病人似的,“是啊……您的家人即使还在,想必也在不上岸的某艘船上吧。”

郑银妹睁开眼睛。昏然中完全看不清青年的表情,但他的眼睛是明亮的。她对着青年人平静地俯视着她的双眼,不由慢慢地笑了,尽管声音嘶哑,“你果然是一个好男儿,比你哥哥……还要敏锐些。”

“哥哥真的不知道吗?”沈仲平又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,“您是潮汕人,来这里十三年了……潮商出洋并不稀奇,但商会最是团结紧密,生老病死,都在自己的组织之中,若您是他们的一员,门楣怎会如此冷清?”

“伦敦的空气无益于您的肺病,但您孤身在外,却并没有回乡换个环境的打算。您并不是缺钱,这里街区的房价昂贵,而您家私不菲,只是……”

“你想说,疍家人的钱并不是通过……”年轻的侦探话语未落,郑老太太抢先打断了他,老人停顿一下,似乎有些疼痛,但双眸却露出笑意,“早些年做红头船的生意挣来的,对吗?”

“以舟为室,视水如陆,浮生江海者,疍也”。疍家人以船为家,四海漂泊,他们是潮汕之地的一个异类,虽是同地,却不相往来。他们被称为“水蛮”、“水鬼”、“水贼”,不准上岸居住、置立家产,不准读书识字、与岸上人家通婚。他们没有土地和身份也没有政治和经济权利,能耕作的田地,只有那片恶海,甚至政府还实施“海禁”政策,禁止他们捕鱼贸易。在困顿和饥荒下,近百年来,他们几乎只以一种手段为生致富……

所以沈仲平本以为她不会轻易承认,然而——

“没错,我不是。”她飘忽地说,“这些年,我离了自己的船,就没想过再提起,此刻能说一说,我很高兴……但是你怎么……”

“第一次见面时,郑阿姨,我就注意到了你手腕上的坠子,”他低声道,“它的样式很特别。我原本也不认得,但后来我去了一趟潮州……陆上的人知道这样式的不多,但有饰器铺提及疍家姑娘都爱打‘脑髻’,并偏爱以细金链熔嵌碧玉做成别具一格的滴漏状耳挂,他们也按照‘水客’的来信做过。我读了信,了解了一些,您手链上的坠子,就曾经是一只耳挂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郑银妹没有说话,于是他继续道,“我和您讨食谱时,也看了您的字,您的字……有一些错处,和信上一样是特意写错的,疍家人久居船上,有特殊的避讳,诸如‘漏’字,总有刻意减笔。”

“这些细节,其实已经足以支撑我的判断。而最后这件事,大体算我臆测。疍家女子结婚后,要戴一种用红布做成的面具,直戴到首次生育时方才取掉。因为他们不与岸上之人通婚,我无从知晓面具样式,但您住院时也不肯摘掉您的这条红色的旧围巾,我想,也许……”

“你说的对。”郑银妹又一次打断了他,“不必再说下去了。”

“抱歉,郑阿姨。”沈仲平垂下眼睛,“所以……”

“人活得越久,秘密就会越重,”郑银妹说,近乎是缓缓地、缓缓地出了一长口气那样,“都是因为没法说出的缘故……你哥哥,伊未知晓这一切。”

“……是吗?”他喃喃自语,同时一错不错地凝视着老人黑暗中的表情,她有没有在说谎?另外,这个秘密,对她又到底有多沉重?

郑银妹缓缓地喘息着,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。既然她在死亡和痛苦面前也是坚忍的,几个问题的压力是不是还是太轻?这些人本就习惯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,飓风、海浪、曝晒、风险,并且没有外界的物质保障。“疍家贼”,郑氏……他们就好像是水面上的游牧民族,往来的船只就是他们的牧羊,掠夺羊群对疍家人而言,不过是一种生于其中的残酷的自然逻辑。

无论她因为什么带着财富离开了她的船,陆地对她而言,也不过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风波之海。她栖身于自己的地盘之上,为每一道门都制作了特别的钥匙,只因这里庇护着她的安全感,封存了她的秘密,而她的舱房,只有她自己的钥匙能够打开。

只有当思绪抵达了这一步,他才确信,为什么一个孤老的家中,要使用这么复杂的钥匙和锁。

那么,最后剩下的问题就只有——

“……郑阿姨,”他听到他自己镇定的声音,“你真的……每间房只配了一把钥匙吗?”

第二把钥匙,是否存在?

常年煎药的习惯,使已经冷清数周的空房中仍然闻得到浓得化不开的苦涩。不需要警局的资料,他早就看出房东太太的病情并非她口中所说的那样轻松,第一次见面时她的眼睛轻微充血,颈部却有水肿,这是因肺部肿瘤侵犯纵膈膜右侧,压迫上腔静脉引起的。炉上长年熬的,也绝非她所说黄芪、人参、枸杞子之类强身健体的补剂,甚至并非一般调理癌症的草药——郑银妹对药理有一套独到的见解,疍家人久居海上,与陆地音讯不通,药理独特,更何况东方本草中涉及和萃取的药方毒方,对此刻伦敦的毒理检测而言,有很多还是绝对陌生的。

是她吗?

卧室中木制的造像横眉怒目,从神龛高处俯瞰下来,香炉中早已烟消火冷,但两边靠电池亮着的供灯还是在黑暗中亮着暗红的光,把屋子的阴影处都涂抹成猩红。

他对着虚空,对着那两点眼睛似的鬼火,再问了自己一遍。

会是她吗?

郑银妹对此只是默然地摇头,在放松下来之后,又一次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
她必须马上服药。沈仲平很清楚,药箱里的药有两盒,无论那种都可以延长今晚的谈话。一种是一种外周性镇咳药,通过抑制肺迷走神经的反射进行止咳,一般没有呼吸抑制的副作用。郑太太现在的情况,用这样的药是最好的。而另一种则属于中枢性镇咳药物,一般用于缓解重度干咳,特别是对受咳嗽影响睡眠的患者而言,麻醉可以有效解除咳嗽症状,但也可能带来呼吸抑制,有阻断呼吸、最终缓慢窒息死亡的风险。

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,足够艰难,也足够再问很多次他想问的话。

无论如何,这已经是他最后一次从房东太太这里询问的机会了。

在几乎纯然的黑暗中,他静静地对药箱伸出手去。

 

第二天,当看到为他开门的沈仲平时,连见多识广的贝尔前警长都几乎骇了一跳。

门口的青年神情自若,但面上全无血色,连双唇都一色雪白,整个人如一张上好白珠绢纸扎的人形灯笼,苍白的外表下透出清瘦得和竹篾子一样的骨架,除此之外无一丝红晕。

而他的衬衫上则沾满了血。胸口以下密布的血痕呈密集细小的点状,约瑟一眼看出形态上更接近于喷溅状血迹,但没有明显的方向性,衬衫下摆的血迹中还夹杂着隐约的血凝块——这是吹溅状血痕。有人靠在他身上咳嗽和吐血产生的血迹。

“……仲,你还好吗?这是——”隔三差五前来拜访的年长者当即前跨一步,稳稳地去搀青年的手臂——他的身体冷得像个死人——但,当问题出口时,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。

“郑阿姨……”沈仲平轻轻摇了摇头,若单论惨白的面容,东方人看上去就好像已经濒临崩溃,却对着他微微一笑,“我没事,昨夜照顾了一晚没睡罢了,但是她……”

约瑟在诸多罪案中见多了可怕的面孔,但连他也没见过此刻沈仲平这般苍白的面色,就仿佛这些干涸的血渍该是他体内呕出的,而青年只不过是刚刚去地狱走了一遭又还阳的绝症病人,接着马上倒下也不足为奇——

“仲!”所以下一秒,他立刻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。

 

……………

“……”

沈仲平看着面前的黑暗,一时没有说话。

“所以呢,”另一个他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揶揄道,“你昨晚真的就只是为了临终关怀,为嫌疑人养老送终是吗?”

“……”

疲惫的人并没有因为昏迷而得到休息,这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。侦探已经很累了,他很想请“他”立刻消失,但过于沉重的疲倦带来一种死灰般的冷漠,使得他甚至懒得赶人。

反正如果不说清楚“他”是不会安静的。

“郑阿姨承认身份承认得太过于容易了。”于是他慢慢地说,“而只有在极端介意出身的秘密情况下,她因为哥哥发现了什么而灭口的行为才有逻辑的合理性。”

“你自己也清楚这个结论并不严谨。”黑暗中的他咄咄逼人,“她对你承认也许只不过是因为她已然垂死,而一年前她的心态未必如此。”

“不止……这件事。” 沈仲平觉得头很痛,尖利的锐痛遍布颅骨内外,好像太阳穴插进了一根生锈的铁钉,让他冷汗直流,所以他用力押住太阳穴,尽量声音平平地陈述,“当我表现出知道一切时,如果她真的是杀死哥哥的真凶……无论演技多么高超,总会表现出一些恐惧。她最后的平静……在我的判断里,并非演技。”

“所以你不忍心打破这种平静了?”那个人嗤之以鼻,“你明明很清楚,她是疍家人,又姓郑,收复台湾后,郑氏留下了数量庞大的残兵败将,他们逃往珠江,与当地的疍家海盗合流,哪怕距离他们坚船利炮最为辉煌的时期已经过去百年,但仍未可小觑。她在伦敦市中心置办产业的钱财说不定本就沾满血污,这样的人,哪怕到了最后一息,也用不着你来心慈手软。”

“……若无官府的歧视与封锁,疍家人也未必百年来只沿着一条出路。何况百年前郑一嫂也是毁誉参半,在抵抗葡萄牙海军上……”太痛了,他终于忍不住低低抽了口气,才继续道,“郑阿姨年轻时候的事,我既然没有证据证明她做过什么、又是否杀了谁,就没有资格为她断罪。”

“……”听到他的声音终于装不住若无其事,开始痛得发抖,另一个人也沉默了片刻,“所以你放过了这个最后确认的机会。”

“我选择了一个对我绝对有利的场景,我也试过了寻找证据,既然最后没有证据……”沈仲平死死按着额角,一字一字地道,“没有证据证明她杀了哥哥,她就是无辜的。”

“错。”黑暗中,一双手按住了他紧绷到颤抖的手,“是还缺少铁证证明她绝对无罪。只要不能证明她彻底清白,她就该被怀疑。”

“在生命的最后关头,在痛苦和疲劳到达极点的时候,无论多么坚强的人也会崩溃,而在完全失去撒谎的意志的时候,人一定会选择说出实话。你本来有机会听取她的实话!你很清楚,你不该放过这个机会,因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,如果她就是凶手,那么随着她的死,你就注定永远无法抵达真相了——”

“如果你真做不到,至少,”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嗓音,但“他”轻柔的声音听上去却近乎是一种蛊惑,“你可以让我来……”

“不!”沈仲平猛地挺直了后背,“不应该是你。虽然我们总是一起思考,但我们是不同的,你总是按照凶手的思维去假设……”他喘着气,“你想要的不是真相,你只是想证明自己优越,证明其他人不过是你的猎物,若让你去做那些我做不出来的事,我只会……只会……”

脑海中似乎有什么模糊的东西在雾气中一闪,但无从抓住,而熟悉的声音还在钻过雾气传来,甚至依稀带着笑意,“对啊……你说的对,我诞生的时候,不就是为了替你去做这种事吗?”

“你在说什么……”雾气弥合了,它隐藏起恐怖,拒绝他的窥探,本能尖叫着,试图把思绪抽离,沈仲平试图牢牢抓住那一丝异样,可他甚至无法再在“他”的臂弯间站住了,侦探下意识地喃喃自语,“我……听不懂……你在说什么……”

“不懂也没关系。”原本尖刻的声音在此时几乎变得宽容了,“正因如此,你才需要我。沈伯安的案子你无法放下,持续地将自己透支下去,你还能坚持几年,嗯?两年?三年?如果因为一再的心软而错过线索,你只有分崩离析一个结局,这是我们都要去避免的。”

“……放轻松,大侦探。我是在帮你。”

 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………………

………

“沈仲平”睁开眼睛,看到了一片不属于公寓的天花板。他的身体陷在一床松软的被褥里面,转过头,正好和一只粉红色的小熊面对上面,熊仔的眼睛是纽扣缝制的,漆黑晶亮,正无辜地看顾着他。

“……约瑟……”

检察官正在他床边的凳子上陪床兼削苹果,苹果皮被整齐完美地打着圈儿削了下去,完完整整,在空中荡荡悠悠。在他醒来的这一刻,才终于啪嗒一声断开。

“仲,”他看上去是松了口气,“你总算醒了。公寓里的情况比较……特殊,我就通知了部下,之后把你接来这里了——要吃点东西吗?”

“郑阿姨她……” 

“我在人来之前去看过情况,昨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。”约瑟轻轻把手搭在他肩膀上,“不如说,我所认识的专业陪护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。因为你的判断,极大地减免了患者的痛苦。”

“仲,你为她做了很多。”

“……哥哥生前的信件中,说郑阿姨很好地照顾过他,这不过是我的分内事。”东方人垂下眼睛,他的上睫短而整齐,眼角处的下睫毛却很纤长,衬着如今苍白的面色,愈发显得柔软漆黑,“哥哥在伦敦本就没有几个有交集的人,信中提到的就更少,和他最亲密,他称赞感激最多的,唯有她和你罢了。”

约瑟灰蓝色的眼睛闪了闪,但最终只是无言而已。

他转开话题,“医院说最后的病危通知书是你签的,郑女士没有亲人,也许要你来帮她处置遗体了……当然,首先得是你状态好一些之后。”

“本是浮生江海客……她既无归处,她的骨灰,我会在再次拜访潮州的时候撒入海里的。”

医生为东方人诊断过,说是低血糖,如今哪怕是睡了半晌,他的身体仍然是冷的,年轻人扯开一个淡淡的微笑,“约瑟,你真的觉得我做得很好吗?”

“……是的,堪称完美。尤其,”检察官停顿了一下,“昨夜没有月光,公寓似乎又停电了,这样漆黑的环境下,纵然是拿错了药也是完全有可能的,你……”

“但你每一步用药的规范都无懈可击。你做得非常好,仲。”
“沈仲平”抬起眼睛和他对视,他也看着挚友的弟弟那清澈的黑眼睛,片刻后,只见青年的笑容明显了一些,“你真是一个很敏锐的人,约瑟,而且非常温柔。昨夜我专门摩挲比对过药盒,不出错也是应当的。”

因为体温的寒冷,“沈仲平”愈发能感到此刻肩上手指慰藉的温度,很奇怪,记忆中只有沈伯安这样安抚过他——

“约瑟,既然哥哥如此信任你……”于是他看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,缓缓道,“你能不能诚实地告诉我,哥哥的事情上,你有没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呢?


 




注:关于郑氏后人为海盗的历史、郑一嫂、潮汕疍家等相关内容,如果想了解的读者可以自行搜索,作者只是单纯因为“房东太太姓郑还是潮汕人”“她为什么会有无法解释的复杂钥匙呢”而进行了一些对史料的粗略的联(造)想(谣)而已……

02 Mar 2024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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